接連發(fā)生的幾件大案,令朝廷產(chǎn)生了不小的動蕩,除了處在核心的忠王集團和壽王集團對儲位的爭奪之外,其他朝臣也在密切關(guān)注著朝廷的走勢。
左相李適之為政勤勉,處理政務(wù)沉穩(wěn)有度,自己以身作則,從不受人之禮,嚴厲地打擊貪腐之風,再加之一些忠正朝臣的擁護,一時間朝堂上出現(xiàn)一股清正之風。
先正朝堂法度,后用法度之劍鏟除奸佞,這是張修和李適之制定的對付壽王集團的計劃。
因為李適之知道李林甫一直都在盯著自己,因此他現(xiàn)在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朝廷制度的執(zhí)行方面,沒有遵從朝廷制度的人,便可以律法嚴懲。
李適之觀察者朝堂上波詭云譎的形勢,他看出了一些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他能夠感覺到那種威脅的存在,沒有搞清楚形勢之前,他并不想貿(mào)然出手。
李適之這幾日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直到一日獨自在飲酒時,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思慮了一陣,便準備同自己的好友刑部尚書韋堅商議。
李適之和刑部尚書韋堅相約于曲江,對岸垂柳依依,池中蓮花盛開,兩人行至紫云樓,在臨河的窗前做了下來。
李適之看著泛著波光的曲江水,眉頭微皺,仿佛在想什么心事。
朝中都知道李適之為人豁達,性情率直,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像李適之這樣一個率直的人也有其實也有憂郁的一面,只不過這一面只會在自己的朋友面前展示出來。
朝堂紛繁復雜,李適之現(xiàn)在出任左相,已經(jīng)對某些利益集團產(chǎn)生了威脅,因此他除了在獨木橋上行走之外,他還必須學會隱忍。
韋堅為其好友,在好友的面前李適之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因為對于忠王奪得儲君之位他有一種深深的擔憂。
韋堅看著李適之的表情,知道他心中有所思慮,開口道:“適之…你是不是心中有事?”
李適之將視線從窗外收回,看著韋堅,笑著搖了搖頭,“我想了很多,真不知從何說起。”李適之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桌面,“真是不該,竟然忘了要酒?!?p> “我已經(jīng)吩咐過了。”韋堅剛說罷,小二便將上好的郎官清和幾樣精致的下酒菜端了上來。
李適之他主動拿起酒壺在兩人的杯中滿上了酒,一陣酒香撲面而來,李適之聞著酒香眼睛發(fā)出了光,“韋堅,我先干為敬?!崩钸m之一飲而下。
“你看見酒就像土地爺放鞭炮,突然驚神了?!表f堅忽然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他,“其實一個喜歡喝酒的人,他的內(nèi)心其實并不快樂?!?p> “哦?”李適之微笑著看著韋堅,“你好像很了解我?!?p> “你我相識相交已經(jīng)有八年,我怎會不了解你?我也知道你現(xiàn)在思慮什么?!表f堅道:“李林甫遲早會動手,看你剛才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你現(xiàn)在有和打算?”韋堅的神情變得有些嚴肅。
李適之看著杯中的酒,“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個一個法子,但是現(xiàn)在并不是時候?!?p> “你是不是覺得現(xiàn)在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是的?!?p> 韋堅沉吟了一陣,才道:“我覺得我們是時候去找忠王殿下了?!?p> 李適之之所以沒有去找忠王殿下,是因為他覺得目前時機并不成熟。“你認為我們找到忠王殿下,我們就有十足的勝算了?”
“至少我們的勝算會大很多?!?p> 李適之搖了搖頭,“你有沒有仔細想過最近發(fā)生的這些大案之間的一些關(guān)聯(lián),首先是王元琰一案,太子勢力大大削弱,其次太子和三王在一夜之間被賜死,壽王集團如日中天,接著是沒有皇后之名但實為后宮之主的武惠妃突然去世,然后忠王殿下開始在朝堂中嶄露頭角,你難道覺得不奇怪?”
經(jīng)李適之如此一說,韋堅也似乎察覺出了其中的幽微之處,回顧著這些大案,喃喃到:“儲位突然空懸,其最有勢力得到儲位的反而逐漸失去優(yōu)勢,忠王獲得了朝臣更多的注意…”韋堅心頭一震,“你是說雙方都有幕后的人,在攪動著這長安中的風云?”韋堅畢竟為刑部尚書,經(jīng)李適之一提點,立刻明白其中的利害。
“不錯?!?p> “他們是誰?”
“李林甫的的目的是掌握朝政,而幕后的那個人才是最可怕的,而與李林甫相對的一方力量遏制了李林甫的勢頭,這一方守正扶危,是正義的一方,這個人也隱藏在幕后,或許他認為現(xiàn)在時機沒有成熟。雙方隱藏在幕后的兩人不直接參與任何行動,皆是非常之人,我只能在暗中觀察?!?p> “這就是你不想冒然出手對付李林甫的原因?”
“只可惜我現(xiàn)在沒有查到隱藏在李林甫身后的那個人。”李適之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韋堅方才有些吃驚,現(xiàn)在他慢慢的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之處,面露憂色,“適之,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李適之看著窗外刺眼的陽光,語調(diào)不同尋常的平淡,“我現(xiàn)在是左相,正四品以下的官員我都可以依據(jù)考績?nèi)蚊?,已?jīng)威脅到了他們的利益,接下來,壽王集團幕后的那個人的目標,應(yīng)該是我。”
韋堅怔住。
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迎面襲來,他看著李適之那張平靜的臉,喉嚨不由自主地開始發(fā)緊,韋堅想起曾經(jīng)發(fā)生的那幾件大案,哪一件不是血雨腥風,哪一件不是震動朝野,越發(fā)感覺此事的嚴重和可怕,想到這里韋堅的聲音有些嘶啞,“適之,你只不過是今年才被忠王舉薦的左相,在朝廷中并無根基,他為什么一定要對付你?”
“因為目前看來只有我發(fā)現(xiàn)了他,他認為我是暗中對抗他的那個人。”
“難道他是神仙,知道你心中所想?”
李適之苦笑一聲,“他之所以能做出這些事情,定是查探顛毫細微,推演進展變化,我在明,他在暗,我整飭庸腐、打擊枉法的目的在他看來已經(jīng)很明顯了?!?p> 韋堅心中一沉,仿佛有千斤巨石壓在胸口,幾乎無法呼吸。
韋堅與李適之相交多年,知道李適之所說絕非危言聳聽,“適之,我們現(xiàn)在要去找忠王殿下,支持忠王殿下的人不在少數(shù),我們一定能夠找到那個人?!?p> “我們不能找殿下?!?p> 韋堅不解,“為何?”
“一個左相,一個刑部尚書,我們堂而皇之去找殿下,難道是想連殿下也害了?你別忘了現(xiàn)在李林甫就在旁邊盯著我們?!?p> 韋堅怔了怔,道:“但是…李林甫手段非常狠辣,隨時都有可能通過無中生有的罪名構(gòu)陷你?!?p> 李適之用一種傲然的語氣道:“李林甫只不過是一個想得到權(quán)力的人,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后的那個人,他隨時都可以顛覆一切。”
“適之…”韋堅道:“那個人不可能一點破綻都沒有,總有一天,他終究會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線中,我們一定有辦法對付他?!?p> “我為左相之后在了解大唐的官員體系之后,情況比我想象中還要嚴重,大唐現(xiàn)在的情況就像是暴風雨的前夜,就像是房梁早已經(jīng)腐朽的宮殿,隨時都有可能分崩離析。”李適之道:“喝完這杯酒之后我們暫時不要見面,用老法子聯(lián)系?!崩钸m之見韋堅露出一絲悲傷之色,鼓勵道:“你始終要記得,正義,終究會取得勝利。”
韋堅點了點頭,似乎有些不甘心,接著恨恨道:“這個隱藏在壽王集團幕后的人,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要在這段時間里找到那個人?!崩钸m之嘴角露出一個微笑,“一個人心中的正氣可以激發(fā)出千百人心中的正氣,我希望我就是那個人?!?p> “適之,張令說得沒錯?!表f堅的眼神中閃動著熱芒,“你是最有預見的那個人?!?p> 想到張九齡,李適之又嘆了一口氣,“隨著張令、嚴大人的離開,這個朝堂便少了半邊天,我能夠感覺到這個人的野心,我絕不能讓那個人得逞?!?p> “你說的沒錯?!表f堅道:“一連發(fā)生了幾件大案,事情千頭萬緒,我們應(yīng)該如何查起?”
“從張貴的死查起?!?p> “張貴?”韋堅眼睛一亮,其為刑部尚書,一下便能抓住事情的重點,忽然道:“我明白了,張貴被殺,其中定然是動用了最隱秘的力量,我這就去派刑部的人去密查此事。”
“韋堅,要謹慎行事?!?p> 韋堅用力點點頭,“你也是?!?p> 兩人為朝廷重臣,現(xiàn)在又面臨著一次危局,時間緊迫,因此兩人只喝了半壺酒便離開,開始暗中查探張貴死因。
對于張九齡當時離開時所提到的李適之,劉羨之一直對他有著非常的關(guān)注,特別是張修建言忠王舉薦李適之成為左相之后,朝堂的確在他的影響下有了一些改變。
李適之成為左相之后并沒有絲毫和李林甫角力的跡象,相反,其這種不附黨爭的做法反而引得了朝中一些純臣的支持,此舉就可以看出李適之是一個真正的智慧之人。
韋堅密查密查張貴一案乃是絕對的機密,但是紅妝早已在京城遍布暗探,對朝廷重臣的監(jiān)視非常嚴密,此事最終還是被李林甫得知。
或許再給李適之和韋堅一點時間,他們就能查到證據(jù),但是李林甫對不會給他們?nèi)魏螜C會,李林甫決定使用雷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