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李亨決定要奪太子之位便是踏上了一條兇險之路,所以,他不得不對壽王一方的舉動了如指掌。
神燕閣早已經(jīng)獲得了高力士突然入壽王府的情報,劉羨之和張修同時得到了這個情報。
張修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也有一絲的異樣,心中做出了一些推測,并沒有將心中所思告訴李亨。
今日張修受李適之和韋堅之邀身著窄袖胡服來到了雀躍樓。
雀躍樓在東市的西北角,張修沿著青石板鋪成的大街經(jīng)過了熱鬧喧嘩的東市,張修還時不時打量街邊琳瑯滿目的商品,有來自波斯的精美毛毯,云南上好的茶葉,夜秦的蔗糖,前方的街角便是雀躍樓,張修正要走進(jìn)門去,發(fā)現(xiàn)了在街邊的一個熟悉的身影,只見他身著一身合身的鑲黃色袍衫,站在一個賣水果的攤位前,跟老板在交談著什么。
李適之長身玉立,雖然身著便裝但是無法掩飾他儒雅并且飄逸的氣質(zhì),正在挑選胭脂的幾個妙齡女子皆聚在一起打量著李適之,時不時還露出羞澀的笑意,并且在耳邊竊竊私語。
張修微笑著走過去,但是他并沒有要與李適之打招呼的意思,他站在李適之的身后,想聽聽李適之和老板之間的對話。
“老板,蘋果的價格最近漲了三錢,是受了最近漕運(yùn)的影響嗎?”
“是呀,最近聽說水位變低了,漕運(yùn)的運(yùn)力下降了,只能優(yōu)先供應(yīng)糧食,如此一來,輸入長安的水果變少,價格便會上漲?!?p> 李適之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我看有很多人皆來你這里訂貨,您是如何保鮮的?”
“這個很好解決,朝廷在東市修建了一個倉庫,上層放置糧食等干貨,下層地窖存放水果蔬菜,我交了一點租金,我的貨都放在地窖里呢,你放心,保質(zhì)保鮮?!?p> 李適之點了點頭,“對,朝廷為了讓長安的百姓都能吃到新鮮的食物,修建了一個倉庫?!苯又鴨枺骸笆宸讲降膫}庫一個月的租金是不是六文錢?!?p> 老板搖了搖頭,“現(xiàn)在是一兩。”
李適之皺了皺眉,“六文錢是朝廷的規(guī)定,難道我記錯了?”
老板壓低了聲音,“小兄弟,看來你還不知道現(xiàn)在的行情,每天進(jìn)入長安的貨物有很多,很多人都想獲得官倉的位置,剩下的錢皆流入了市令的口袋?!?p> 李適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他點了點頭,“看來最近物價的上漲與官倉租金也有一定的關(guān)系?!崩钸m之笑了笑,“叨擾了老板,我聽說最近朝廷在嚴(yán)厲懲戒官倉漲價的官員…”李適之伸出自己的右手的五根手指,“老板,最多五天,官倉的價格一定會恢復(fù)到六文錢?!?p> 老板看著李適之,李適之雖然年輕人,但是他的語氣似乎帶有一種令人不容忽視的權(quán)威,老板怔怔地點了點頭。
李適之向攤主告辭,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他便看見了張修。
李適之故意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張修,苦笑道:“原來你一直在偷聽我說話?”
“偷聽我說話不止我,還有在旁邊的那幾個女孩子。”
李適之望著街邊,那幾個女孩子頓時露出少女的羞澀。
李適之撇了撇嘴,“我每次來問攤主一大堆的問題,或許在她們看來是一個奇怪的人?!崩钸m之接著道:“上次是我喝了你的好酒,這次換我來請你。”
“好?!?p> 兩人進(jìn)入雀躍樓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雀躍樓的生意一向很好,與雀躍樓除了文人墨客的詩詞歌賦而出名之外,絲竹管弦歌舞樂曲也是冠絕長安之外,做為上元詩會的舉辦地,這里匯聚過很多天下才俊,包括李白、杜甫、張旭。因此雀躍樓也是最具有文化氣息的地方,在雀躍樓每層樓中央位置的屏風(fēng)上,印著歷年來從上元詩會脫穎而出的詩,甚至有人便將自己的詩能夠名列雀躍樓做為一件極其榮耀的事情。
雀躍樓中沒有店小二,沒有掌柜,沒有總管,只有蕭郎、娥女、樓主,張修和李適之當(dāng)然是詩作名列雀躍樓,也是這里的貴客,由樓主因夢親自引領(lǐng)。
樓主因夢是薛家的大小姐薛嫆身邊最信任的一個丫鬟,薛家的大小姐平時并不處理雀躍樓的事務(wù),只有在上元詩會的時候薛嫆才會露面。
三人走向了三樓的一個雅間。
雅間裝飾素雅,雅間內(nèi)的擺設(shè)也極其簡單,但是每一樣陳設(shè)都非常的考究。
樓主知道張修和李適之有事商談,吩咐娥女?dāng)[上素齋美酒之后,便告辭離開。
張修看著李適之,“你最近如此大力度地打擊貪腐,已經(jīng)懲辦了有好幾個官員吧。”
“朝堂如此烏煙瘴氣,若放任不管,大唐還有何氣數(shù)?雖然只是幾只蒼蠅,但是消滅一個是一個?!?p> “支持你的人皆是我們這一屆科舉的青年官員,那些老臣們似乎都在觀望。”
“在那些人眼里往往看見的只是利益?!崩钸m之自嘲道:“我來戶部不到一年的時間便開始打擊貪腐,他們一定在罵我是一個不懂規(guī)矩的瘋子,像我這樣不懂規(guī)矩的人不多了,我就是讓他們知道我就是要用法度打破規(guī)矩。”
“他們一定很奇怪,因為在這朝堂之中每一件事情皆有利益動機(jī)和利害關(guān)系,他們不會想到你心中其實并無利害和利益,就是為了朝廷法度而打擊貪腐?!?p> 李適之笑了笑,“他們一定會想很久,我是在為誰在打擊這些貪腐的官員,我的身后是誰,我有什么樣的目的,殊不知我的目的就是為祛除朝堂上的污穢之風(fēng),還朝政清明?!?p> “你做的對?!睆埿薜难凵裰邪l(fā)出一絲光亮,“我們要讓陛下知道我們忠于的是大唐,我們忠于的是江山社稷,百姓安危。”
李適之深以為意,“陛下眼中最樂意看到不黨不爭的人,我遵循圣人之道,依靠朝廷法度,推行國政,忠于的便是大唐,陛下也會支持我?!?p> 張修道:“相信會有更多的人加入我們?!?p> 李適之露出微笑,“張修知我,聽君一席話,甚是暢快,我們應(yīng)當(dāng)干一杯。”
張修露出惺惺相惜之色,舉起酒杯,兩人共飲。
李適之品著美酒,發(fā)出一陣感嘆,“好酒,我敢說樓主對我們一定很偏心?!?p> 張修回味著酒香,“這是郎官清,是薛家大小姐窯藏了很久,專門為此次上元詩會準(zhǔn)備的酒。薛大小姐是想要告訴我們,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李適之點了點頭,接著道:“前幾天我還見你和薛嫆在確定時間和相關(guān)的人員,怎么樣?進(jìn)展順利嗎?”李適之為了避嫌,不主持上元詩會,向張修詢問起了一些細(xì)節(jié)。
“儀程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只不過今年才加詩會的人數(shù)會比往年地更多,除了要京兆尹配合之外,薛家也抽掉了一部分精干的家丁來維持現(xiàn)場的秩序,本想讓你來一起商量,每次叫你,你總是在忙于收集貪腐的罪證。”
“我說過我會參加但不參與?!崩钸m之笑了笑,“你和薛嫆一起一定會將每一件事情都安排地很完美,我何必要瞎操心?”
張修無奈道:“李兄如此信任我,看來我一定不能辜負(fù)李兄的期望?!?p> 李適之笑了笑,臉上恢復(fù)了嚴(yán)肅的神情,隨機(jī)轉(zhuǎn)移了話題,“我還有另一件事情與你商討,高力士去了壽王府已經(jīng)在朝堂中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張修明白李適之也是從這件事情看出了一些幽微之處,便如實說出心中所想,“我認(rèn)為,高力士做此事的出發(fā)點,并不是儲位。”
李適之點了點頭,“不錯,醉翁之意不在酒。左右諫議大夫、左右拾遺噤若寒蟬,只有御史臺老臣蕭勉上書以不合理法勸諫,陛下罵了一句‘老糊涂’便置之不理。陛下在處死太子和二王的時候都沒有問詢?nèi)魏稳说囊庖?,依照陛下的一貫的作風(fēng),此事他定然會獨(dú)斷獨(dú)行。我相信李林甫也是看出了這一點,他定會權(quán)衡輕重,不利于奪儲的事情他絕不會做,因此壽王集團(tuán)絕不會有人勸諫此事,忠王堅持圣人之學(xué),定然會勸諫陛下,只是如今忠王已經(jīng)加入奪儲,不能在此事上與陛下產(chǎn)生爭執(zhí)。這是權(quán)謀,只論輸贏,不論對錯。若陛下繼續(xù)如此,我和韋堅會上書勸諫。”
張修道:“現(xiàn)在已爭奪儲為最終目的,我明白你的苦心。”張修看著窗外清晰可見的光線,將眼神落在了李適之的身上,“這條路雖然艱難,但是有你們相助,我想我們的同行者會更多?!?p> 李適之用一種堅定的語氣道:“我們一直堅持正義,正義所在,便是人心所向?!?
葉北竹
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