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涼,星月升空,御書房寂靜的能聽得到蟬鳴。
吱嘎一聲門響,墨竹走進(jìn)來,垂手而立,道:“陛下,齊大人黃大人求見?!?p> 聞言,朱元璋也沒停下手上的動作,卻是眉頭微蹙,酒足飯飽,大家都相繼離宮了,他二人竟還留于皇宮,有事。
“宣吧。”朱元璋放下手中的毛筆,合上了奏折。
墨竹自覺留于門外,齊泰黃子澄行至房中,跪地行禮,道:“臣齊泰,黃子澄參見陛下?!?p> 朱元璋笑笑,說道:“愛卿不必多禮,你二人有何要事,深夜求見吶?!?p> “額……這……”兩人站起身,卻是面面相覷。
見他二人吞吞吐吐,朱元璋輕咳一聲,說道:“這里只有你我三人,有何話,但說無妨?!?p> 端了端衣袖,齊泰壯了壯膽子,干笑兩聲,頷首說道:“這燕殿下作戰(zhàn)確實英勇,這個毋庸置疑,就單看鹽源一役,這翻身仗打的那叫一個漂亮,若無燕王,怕此役不知要拖到何時,殿下自是功不可沒的,大家心中有數(shù)?!?p> 朱元璋雙手交疊放于桌上,抬眸笑笑,說道:“如此溢美之詞你二人合該于燕王面前說去,你們深夜未歸,不會只是想要夸夸燕王這么簡單吧。”
黃子澄拱手而立,諂媚笑意掛了滿臉,說道:“陛下圣明,我二人的意思是啊,這太子殿下剛剛下世,燕殿下便攜了戰(zhàn)功回來,如此大肆的迎接,慶功宴飲,難保人心浮動啊?!?p> 齊泰順勢接話道:“是啊陛下,您定也瞧見了,錦蘭苑宴飲之時,群臣可是對燕王卑躬屈膝,畢恭畢敬啊,那輪著翻的敬酒,可見燕王軍功影響甚大,這若是功高蓋主了,便不好辦了呀。”
朱元璋眉頭輕蹙,回想了想宴飲場景,眨了眨眼,頗沒有底氣的說道:“一番宴飲而已,勝仗慶功,是歷來的規(guī)矩,不過是燕王戰(zhàn)功頗盛,多了為他慶祝,二位是不是太過謹(jǐn)慎小心了?!?p> 黃子澄搖了搖頭,擲地有聲的說道:“陛下,有些事情不得不早做提防,就說這燕殿下每年一個女子娶進(jìn)門,豈非趕超了陛下的后宮,著實不妥,若有朝一日,燕殿下風(fēng)頭太盛,難免……會生出那覬覦皇位之心吶?!?p> 朱元璋只覺得尷尬,臉上青紅變換,他強扯嘴角笑了笑,低聲說道:“燕王向來忠心,依朕對他的了解,他不會的?!?p> “可是陛下。”齊泰嘆了口氣,一派的語重心長,道:“有些事一旦與皇位扯上,心吶,就不純粹了。”
朱元璋不覺心頭一凜,沒錯,皇位是個很可怕的東西,沒坐上之前盼著坐,坐上了之后怕極了掉下來,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他知道,一個人對皇位的覬覦之心,是無法自控的。
見皇帝沉思,兩人暗暗的對視了一眼,趁熱打鐵。
黃子澄彎身頷首,卻還是忍不住偷瞄了皇帝一眼,才開口說道:“臣斗膽問一句,陛下是否有將儲君之位傳與燕王殿下之心呢?”
朱元璋輕眨眨雙眼,緩過神來,端坐了身子,威嚴(yán)的冷聲說道:“我大明王朝立嫡立長,儲君之位,自是輪不到燕王頭上的?!?p> 黃子澄躬著的身子,又往低彎了彎,說道:“那便請陛下盡快將屬意之人立為儲君,昭告天下吧,否則此事拖的太久,民心也向著燕王了,屆時燕王成了勢,可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了呀?!?p> 齊泰亦彎身以請,道:“請陛下下旨,以安民心,亦安儲君之心?!?p> 沉默,良久的沉默,整個御書房,空蕩蕩的房里,寂靜的能聽得蟬鳴聲聲。
黃子澄與齊泰二人,只覺得彎著的腰,咔吧咔吧直響。
朱元璋幽幽的開口,說道:“嗯,你二人,倒是比朕想的周到啊?!?p> 聲音低沉,語氣之冷,直冷透了兩人的心,仿若下一秒就會聽到斬立決的圣諭,隨之結(jié)束了兩人的小命,和畢生的榮華。
兩人撲通跪地,連忙磕了幾個響頭,哆哆嗦嗦的求道:“請陛下治我等僭越之罪,但我二人絕無不臣之心吶?!?p> 黃子澄叩頭在地,說道:“陛下,若我二人此舉可助陛下穩(wěn)固江山,那么臣等死而后已?!?p> “快起來!”朱元璋眼中那一抹危險殆盡,他連忙行至二人身前,將二人扶起,說道:“你二人忠心,朕自是看得到的,既以你二人為諫臣,實話實說,朕自是不會治你們的罪的,起來吧?!?p> 齊泰與黃子澄兩人,還未從驚慌中回過神來,呆呆地立著,不敢開口說話。
朱元璋拍拍兩人的肩,笑笑說道:“你們的話,朕會好好想想,盡快決定?!?p> 黃子澄重重的咽了口唾沫,頷首道:“那微臣告退了?!?p> 話畢,用手肘拐了一下還沒緩過神來的齊泰,齊泰慌忙頷首道:“微臣告退。”
兩人后退了兩步,而后轉(zhuǎn)身匆忙出了門。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機會從來不會憑空降到你頭上,兵行險招,有時恰恰是萬全之策,黃子澄一向這么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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