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日內(nèi),盧龍塞里已經(jīng)是風(fēng)起云涌。
公孫大娘以長輩的身份幫自己兒子拉攏了一下程普韓當(dāng)后,留下一點身外之物,就帶著那些沒了去處的難民們回令支的工坊里安頓了。但是遼西郡侯郡守、右北平郡王郡守,以及昔日的鮮卑中部大夫柯最闕大人,這三位真正的大人物卻再度匯集在了這盧龍塞里。
當(dāng)然,值得一提的是,坐著柳城安利號車子過來的柯最闕大人只來了一個腦袋,而且嘴還被撕開了,所以沒法子陪兩位郡守一起喝酒助興。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好在兩位兩千石大員興致很高,也都很有風(fēng)度,都不是很在意這一點的。
話說,這幾日,整個要塞上下其實是在一種緊張、欣喜而又焦急的狀態(tài)中度過的,而這種情緒隨著兩位郡守的到來也跟著達(dá)到了一個頂點。
欣喜和焦急自然不用多說,立下了大功,大家都在等著分潤功勞和賞賜呢。至于說緊張,自然是在擔(dān)心鮮卑人的報復(fù)。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此時此刻,鮮卑人那邊可是有著一位不世出豪杰的,那位檀石槐大汗早在桓帝年間就統(tǒng)一了鮮卑,造就了一個東西一萬五千里,南北五千里的超級游牧加漁獵的政權(quán)。而且,這位檀石槐大汗向來是個軟硬不吃的脾氣,當(dāng)年桓帝對他憂心忡忡,有心想封他為王被他拒絕,想跟他和親也被他拒絕,反正就是一直黑著臉跟大漢朝懟下去。而且,真的是數(shù)十年都沒吃過虧的,鮮卑人在他治理下也是一直保持著對大漢朝軍事壓制的。雖然這個局面背后大漢朝自己內(nèi)憂嚴(yán)重的原因多一些,但是面對著這么一位人物,大家的擔(dān)心當(dāng)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實際上,右北平的王太守來之前,已經(jīng)調(diào)配了大量的軍事物資和戰(zhàn)斗人員準(zhǔn)備隨時支援盧龍塞。而遼西的侯太守來之前,更是調(diào)度了足足五千遼西烏桓突騎放置到了柳城附近,以此來保證身后陽樂城的安全,然后才動身來盧龍塞的。
不過,剛來到這里不久,很快斥候就傳來了情報,鮮卑人雖然確實集結(jié)了大部隊,但并沒有朝著這邊過來,反而是一路往西邊去了。而就在眾人更加驚疑不定的時候,又過了一日,自并州雁門郡,經(jīng)幽州代郡、上谷郡、漁陽郡傳來了快馬加急軍報,眾人這才明白過來,感情,這還真不是檀石槐的疑兵之計。
原來,就在盧龍塞這里打了個漂亮夜襲戰(zhàn)的前幾天,并州北地郡那邊也同樣爆發(fā)了一場針對鮮卑人的反擊戰(zhàn)。
負(fù)責(zé)指揮的是本朝名將,涼州三明段穎的老部下夏育,這位夏育此時正擔(dān)任北地郡太守,同時面對著西面羌族,以及北面鮮卑人的軍事壓力。可是這一次面對著鮮卑人的‘日?!苓?,夏太守竟然沒忍,反而率領(lǐng)本郡兵馬,并聯(lián)合了此時很是忠誠于大漢的南匈奴單于,銜尾追擊,然后一路追著鮮卑人,在塞外打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野戰(zhàn),直接斬首四百余級!
一東一西,兩場戰(zhàn)斗相得益彰,但是相比較于盧龍塞這邊的戰(zhàn)事,北地那邊的戰(zhàn)事無疑更加讓人矚目——因為無論是漢軍追出塞外,還是草原野戰(zhàn),又或者是南匈奴的鼎力參與,都無疑有著巨大的政治意義。這次反擊戰(zhàn)的出現(xiàn),完全是從根基上動搖了鮮卑人在草原上的霸權(quán)!
所以,檀石槐想要作出軍事報復(fù)的話,他必須也只能集中兵力針對并州方向作出回應(yīng)!而幽州這邊,哪怕死了個柯最闕,也只能選擇性放棄了。
“可惜!”這天上午,寒風(fēng)再起,盧龍塞望日樓下面的一處空地上,聽到消息的韓當(dāng)連連跳腳,大為不滿?!叭羰酋r卑人來我盧龍塞下,按照盧龍塞這里的險要,必然還要讓他損兵折將,怎么就去了并州呢?!”
“義公莫不是在說胡話?”程普聞言分外無語?!澳阋仓肋@盧龍塞地勢險要,雄關(guān)鎖鑰,那檀石槐就不知道?他是瘋了還是傻了往這里撞?”
“義公兄哪里是糊涂,”一旁的公孫珣忍不住笑道?!八@是得隴望蜀罷了。這次立下這么大的功勞,他昨天還跟我算計,說自己能不能升任為屯長呢。結(jié)果一轉(zhuǎn)身又擔(dān)心自己是是私自出兵,恐怕會被上官糾葛,心情又焦躁了起來……這府君(太守)的賞賜馬上就到,他只不過是在這里打鼓呢!”
程普聞言哈哈大笑,倒是讓韓當(dāng)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這幾日,公孫珣刻意拉攏,幾人早就熟絡(luò)了起來。
“公孫主計?!本驮诒娙嗽诤L(fēng)中說笑之時,那邊樓上卻下來了一位笑吟吟的中年吏員,剛一下來就很是親熱的招呼了公孫珣一聲,正是遼西郡功曹佐吏田楷?!摆s緊過來,府君要見你呢!”
公孫珣自然不敢耽擱,而且上前行了一禮。沒辦法,雖然這個田楷雖然跟自己同級別,但是人家所在的功曹是負(fù)責(zé)官吏升遷和任用的,官場上號稱‘郡中極位’,任誰都要保持禮貌的。
“可惜了?!毖劭粗珜O珣和那個功曹佐吏說說笑笑的上樓,韓當(dāng)最先一個沉不住了氣。“咱們這位公孫主計這一次真是可惜了?!?p> “誰說不是呢?”就連性格沉穩(wěn)的程普也不禁搖了搖頭?!按_實可惜了?!?p> “什么可惜了?”開口問話的赫然是公孫越,他無官無職,所以之前也就懶得站到寒風(fēng)里等傳召,此時剛一過來就聽到了二人如此對話?!皟晌辉谡f什么?我兄長到哪兒去了?”
“其實仔細(xì)想想,倒也未必?!背唐湛粗荒樏H坏墓珜O越,心中卻是微微一動?!爸覆欢ㄐ」幽愕故且哌\了?!?p> 韓當(dāng)也是一愣,然后連連點頭。
公孫越依舊是一臉茫然。
其實,程普和韓當(dāng)二人所說的話題分外簡單,那就是公孫珣此次的功勞歸屬。
要知道,這次公孫珣可是真的立下了潑天大功的,當(dāng)日夜襲的首功且不說,那柯最闕被撕開了一半臉的腦袋可是人家安利號偷偷送來的!別人想爭都沒轍!
再說了,人家畢竟是公孫家的子弟,這盧龍塞就在令支城邊上,所以這份功勞無論如何都不用擔(dān)心被誰漂沒走……只是,所以說只是,且不提什么未加冠不能升職的話,最主要一個,公孫珣這不是要去洛陽求學(xué)嗎?!
對于一個目標(biāo)遠(yuǎn)大的世家子而言,學(xué)習(xí)經(jīng)傳是一種必須的程序,這就好像你沒個基本的學(xué)歷難道還想當(dāng)市委書記嗎?你就算是掛個名也得混個學(xué)歷來啊?可這么一來的話,那公孫珣這潑天的功勞就不知道要便宜誰了。
當(dāng)然,目前來看公孫越似乎是其中最大一個幸運兒,這個應(yīng)該是沒得跑了……而且兩人心中都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那就是這幾日公孫珣不止一次表示要為兩人爭功,此次面見遼西郡侯太守,之前就專門說到了韓當(dāng)孜孜以求的屯長……那想來第二個受益人應(yīng)該當(dāng)就是韓當(dāng)了。
來到太守暫時住著的盧龍塞望日樓頂層,田楷就主動退下了,而守在太守門前的赫然是公孫大娘口中的三國主角之一,最近剛剛開了掛的太守愛婿公孫瓚。
“大兄?!惫珜O珣老老實實的行了一禮,然后小心的湊了過去,無論如何他還指望著以后跟著這位大佬一起走兩步呢。“府君心情如何?”
“安心?!惫珜O瓚按著自己族弟的肩膀低聲答道?!澳莻€柯最闕的首級讓家岳分外滿意,更別說你前天晚上還讓我轉(zhuǎn)送過來那么多財貨了……今天的事情,只會是好事,有什么想法盡管趁這個時候提?!痹挼竭@里,他還忍不住低聲埋怨了一下?!耙钱?dāng)日我也在這里就好了,肯定也能有所斬獲,這種事情怎么就讓你和阿越撞上了?”
公孫珣對此倒是深信不疑。
自己這位族兄,可能因為出身不好的緣故性格有點別扭,但是說起別的方面來,確實是一點都不差的。
且不說身高八尺、外形出眾、嗓門大……呃,反正人家憑這個被太守招了女婿。就說這弓馬上的功夫,畢竟嘛,怎么說都是邊郡中的世家子弟,自幼接受的軍事教育和訓(xùn)練就比那些摸不著門的寒家子強(qiáng)太多,說一聲弓馬嫻熟、敢打敢拼也是不用解釋的。
實際上,經(jīng)歷了前幾日那一戰(zhàn)之后,公孫珣對于一些東西也有了一點直觀的感悟,他非常很清楚,自己這位族兄手上確實有兩把出挑的刷子,對方那把雙頭長槊絕不是什么花花架子,未必就比韓當(dāng)差。
怪不得日后能縱橫河北!
當(dāng)然了……
“大兄新婚燕爾,當(dāng)日就是你想來,嫂子恐怕也不會舍得?!惫珜O珣低頭笑道。
公孫瓚也跟著啞然失笑,并隨即讓出了道路……這種話,恐怕也就是兄弟加同事的公孫珣能跟他說了。
“府君!”公孫珣步入房內(nèi),不及抬頭,直接拜倒在地。
漢代以郡為國,郡守宛如國君,所以此時此刻,這位侯太守正是公孫珣頭頂上的天,也是這遼西郡的天,遼西郡中大小事務(wù),他都可以一言而決。
“(熹平三年)十二月,鮮卑寇北地,北地太守夏育追擊破之。鮮卑又寇并州?!薄逗鬂h書》.孝靈帝紀(jì)
榴彈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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